【轰爆】难以言喻（五）
轰焦冻其实从三年前开始就很想问姐姐到底该怎么追一个人。
但是三年前每次轰焦冻准备好开口的时候父亲总是会毫无预兆地出现，让他把想问的话生生憋回了肚子里。
后来他去了美国，姐姐每周都会准时打越洋电话来问候，原本有很多开口机会的他却在心里清楚地明白，没有必要了。
于是这个问题最终还是被他藏在自己的心里，久而久之融化为了一滩清水，不留痕迹地从他的心中流走。
他突然想起了那些在被窝里偷偷翻阅姐姐的少女漫画的夜晚，那时候抱着一种严肃的研究心情的自己如今看来似乎有些可笑。
虽然漫画里面男主角肉麻的话语，画框里布满的玫瑰花和爱心让他微微有些尴尬，不过每当他想起以前在书中看过的某位文学家所说的“恋爱也是一门学问”，便又会硬着头皮一连翻阅了好几本。
那段时间白天的他脸上总是顶着有些明显的黑眼圈，前几天家人问起时他还会用失眠来搪塞，久而久之这个回答便显得有些无力。
那时候为他担忧的姐姐还以为是他的床不舒服，导致晚上睡不好，于是还带着他去家居店选了一铺更大更软的床，然而对于轰焦冻来说也只有趴着看漫画和躺着看漫画的区别而已。
然而还未等他将书架上的少女漫画全部看完，为期半个月的春假便结束了，他在开学前去了一次文具店，一名店员给他推荐了无数的彩色纸条和告白专用的漂流瓶，还有一种带着香味的荧光笔，他想想之后摇了摇头，觉得过于浮夸了。
最后轰焦冻在店主小姐姐的推荐下买了一张淡粉色的信纸。
“和四月的樱花很配呢，用这种信纸写情书在樱花树下告白肯定会成功的。”他还记得当时结账的时候小姐姐笑着对他这样说。
然而他终究还是没有将爆豪胜己叫到樱花树下告白，虽然当时阅漫无数的他内心也认为这样很浪漫，虽然雄英的樱花树的确也很美。
他在那个散发着樱花清香的四月的清晨，踏进了空无一人的教室。将情书放入爆豪胜己抽屉里之后，他抬头正好看见了窗外的樱花树，风一吹，花瓣簌簌而落，像极了漫画里的场景。
原来上课的时候爆豪胜己一转头看见的便是这样的风景。当时的轰焦冻在清晨阳光的沐浴下静静地想。
而当他去了美国之后，他也渐渐地开始明白其实漫画电视剧这类东西和大多数人的生活都是脱轨的，里面的恋爱法则也不是对于任何人都适用的。他没有男主角人见人爱的光环和满腹的情话，爆豪胜己也不会因为收到一封情书而脸红心跳，更不会对自己一见钟情，他们的世界里也没有漫天的粉色玫瑰花。
当年的告白失败也不会因为一棵三四月随处可见的樱花树和飞舞的樱花而逆转。
然而漫画里有许多恋爱的道理其实轰焦冻内心还是认同的。
比如说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一点。
刚刚搬完家的轰焦冻倒在沙发上静静地想。
正午的阳光火热而毒辣，从窗户吹进来的风都带有着炎热的气息，不喜欢出汗并且爱干净的轰焦冻知道，如果不是因为他的个性和爆豪胜己，他一定会很讨厌夏天。
而爆豪胜己喜欢出汗也喜欢夏天他是从三年前开始，了解了那人的个性后便知道的。
春日的樱花和赏樱时的丸子和便当，秋天的枫林和鲜果，冬季的初雪和关东煮，轰焦冻可以在心中列出无数个春秋冬的优点，然而三年前的他举不出什么理由足够说服自己喜欢夏天。
记得当时为了喜欢上夏天而努力的自己去问过八百万百，夏天除了能够出汗还有什么好的地方？
从书本上抬起头，仿佛是在思考为什么出汗很好，八百万的眼神看上去有些困惑。
“傍晚的蝉鸣和夏日祭的烟火算吗？还有冰淇淋。”
当时的八百万百是这样回答的。
这样看起来夏天还是蛮好的。那天傍晚在院子里听了一个小时蝉鸣的轰焦冻有些开心地接受了八百万百所说的话，也接受了夏季是个很美好的季节的事实。
然而公寓里的夏天似乎比以前的家里还要更加热一些，也不知道是不是楼层过于高的原因。
轰焦冻其实一点都不喜欢住公寓，从小在榻榻米上长大的他在美国时便很不习惯，没想到回到日本还要继续过这种只有沙发地砖的日子。
他很喜欢家里有些陈旧的榻榻米的味道，也很喜欢一推开便能看见庭院的拉门。
不过他喜欢这处的环境幽静是真的，喜欢这栋公寓楼下的早餐店是真的，喜欢住在隔壁的爆豪胜己也是真的。
看了看还放在客厅中的一大堆日用品，轰焦冻感到劳累地叹了口气，不过内心却有一丝小小的雀跃，以及小小的对于未知未来的期望。
傍晚从事务所下班后的爆豪胜己有些疲惫，虽然今天下午没有出任务，不过过多且杂乱的资料砸得他有些喘不过气，微微松了松领带，从电梯里走出，经过轰焦冻家门的时候突然想起这不再是一间空着的屋子，便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望着公寓关上的门，爆豪胜己不知怎的又想起了早上轰焦冻站在走廊里，面色柔和，告诉自己他将会是自己的新邻居了。
他记得那时轰焦冻的眸子亮亮的，微微有些笑意浮上。
内心不知名的地方突然被什么触动了一下，一丝悸动在心中缓缓地扩散开来。
想到从今之后与那人做了邻居，在同一楼层里，朝夕都会相见，心情便有些复杂，然而他却从中体会到了那种久违的期待，和两年前进入职场的自己一样，对于新的生活的期待。
爆豪胜己不得不承认，轰焦冻于他来说就如同一颗跌入他心中风平浪静的池水中的石子，在他一尘不变的生活中惊起了不大不小的涟漪。
但他不讨厌，甚至还有点欢喜。
只听得一声轻响，爆豪胜己还未反应过来，面前的那扇门突然地打开了。
思绪没来得及收回的他呆在了原地，开门的人抬起头看见他的瞬间似乎也是愣了一愣。
率先反应过来的轰焦冻看了看门外双颊一点一点变红的爆豪胜己，认真地问道，“你……在这里干嘛？”
然而爆豪胜己的防线在这句问话之下彻底崩溃，面色红得都快滴出血来，“我只是回家恰巧经过而已。”
“是吗？”似乎是点了点头，轰焦冻问，“那是我刚才突然开门吓到你了吗？刚才你是有点……”
“什么叫开门吓到我了？”爆豪胜己突然打断了轰焦冻的话，倒是把没有准备的轰焦冻吓了一跳。
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下午在事务所的疲惫，此刻的爆豪胜己着急地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小兽，“只是我刚好走到你的门口你就突然开门了，所以我惊讶了一下而已！是惊讶！”
“我刚才不就是这个意思……”
“别说了你这个半边混蛋。”爆豪胜己此刻心里悔得要死，自己刚才在这个人门前出什么神，太丢脸了。
“说起来你这是要出去干嘛？”为了转移话题，爆豪胜己主动开口问道。
其实自己是丝毫不关心他要出去干嘛的。他在心中告诉自己。
仿佛被提醒了似的，刚刚被打断的轰焦冻才想起自己出门的目的，“我出去买点醋，想在家里做饭结果发现没醋。”
“你……自己做饭？”
“是啊。”
“那你为什么还每天早上都去早餐店吃？”打量了轰焦冻一眼，爆豪胜己疑惑地问道。
“因为早上没时间自己做，”轰焦冻站在走廊上，微微靠近了他，将门在自己身后关上，“而且我不是说过我在美国学了做饭，只是做得不好吗？”
“晚饭我大多数时间还是自己做的，毕竟总在外面吃不健康。”
虽然在心里有些不满地想自己为什么要在走廊上站着听完他这么一大段话，然而爆豪胜己却后知后觉地发现，三年不见，轰焦冻的话似乎比以前多了不少。以前两人虽在同一班级，但即使是一起行动，说的话都是寥寥无几，而这次轰焦冻回国后，两人每次见面仿佛都可以找到话题。
就像是要把这三年少说的话都补上一样。
“所以你要到我家吃饭吗？”爆豪胜己听见面前的轰焦冻这样问自己。
刚刚平静下来的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感受着那差点从嗓子里爆发出来的心跳，爆豪胜己在心里从头到尾骂了好几遍总是自做决定自说自话的轰焦冻，但是骂完之后他发现其实自己还是挺期待那人亲自做的晚饭的。
叹了口气，爆豪胜己无可奈何地挠了挠头，点头算作同意。
似乎是没有料到对方会同意，轰焦冻瞬间有些不知所措，“那……”他转过身，将自家的门重新打开，“那你先进去吧，可以随便看看电视看看书什么的，我先去买东西了。”
说完转头看了爆豪胜己一眼，正好爆豪胜己也在看他，两人的目光毫无预兆地对上，停顿了瞬间匆匆移开。
看着轰焦冻消失在电梯里的身影，爆豪胜己又看了看面前敞开的房门，一瞬间有些进退为难。
就这样进去吗？
然而仿佛是被一股神奇的力量推着，爆豪胜己最终还是不受控制地走进了轰焦冻的新家。
公寓的布局与自己的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家具大部分以和式为主，客厅里放了一座很大的鱼缸，里面有几条他叫不出名字的观赏鱼，沙发是灰色的，整个房间散发着素雅而简洁的气息。
和高中那人打扮夸张的宿舍完全不一样。
爆豪胜己在心中有些好笑地想。
轰焦冻没过一会儿便回来了，爆豪胜己刚才进屋的时候没有将门锁上，但他拉开门时还是轻轻地发出了声响，吸引了站在客厅里有些不知所措的爆豪胜己的目光。
可能是因为走得过于焦急，那人的脸上微微泛出了些红，提着手里的袋子，侧身关上门，银白间混着赤红的发丝随着他的转头微微拂动，转过头，异色的双瞳认真地看着微微有些愣住的爆豪胜己。
在门口脱下鞋子，轰焦冻走向了还未开过火的厨房，站在客厅里的爆豪胜己突然觉得脚有些酸，挪动了一下步子，在沙发上找了一个较舒服的地方坐下。
“晚饭吃荞麦面、天妇罗和简单的炒菜行吗？”轰焦冻站在厨房门口，微微侧头问道。
爆豪胜己点了点头，原本便占了便宜的他不好再在食物上挑剔，亲眼看着轰焦冻进了厨房，不久之后里面便传出了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
爆豪胜己突然有些恍惚。
一丝带着夏日特有热气的风吹来，爆豪胜己转过头才发现是客厅的窗户忘了关，起身走到窗边，微微往外探了探头，从十六楼往下看只能看见成荫的绿树和树旁人行道上隐隐约约经过的行人和自行车。
而自己的家就在一旁，爆豪胜己发现从这里可以看见自己家中客厅里米白色的窗帘。
等到轰焦冻将饭菜全部端上桌时，爆豪胜己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有些饿了，就连面前普普通通的荞麦面看起来都是那样地有吸引力。
在他对面拉开椅子坐下，仿佛是为了等待爆豪胜己的反应，轰焦冻看着他将第一夹面送入了嘴中。
“怎么样？”他开口问道。
抬手将自己面前的天妇罗也夹了一块蘸了蘸酱放到嘴里，还未冷却的里层猝不及防烫得他舌头有些生疼。
抬起头，看了看面前一脸期翼的轰焦冻，开口道：“还不错。”
爆豪胜己注意到了对方脸上即将展开的笑意，补充了一句：“不过没有我做的好吃。”
愣了一瞬，轰焦冻也不和他争论，低头吸了一口自己做的面，良久，缓缓开口道：“好吧，那等同学会回来换你做给我吃。”
正在蘸酱的爆豪胜己筷子一个没夹稳，天妇罗就那样掉了下去。狠狠地瞪了一眼对面的轰焦冻，却发现那人正在很认真地吃面，丝毫没有抬头。
原本以为自己占了便宜的爆豪胜己突然有种上当受骗了的感觉。
回到家中的爆豪胜己突然反应今天是轰焦冻搬新家，还而且请自己吃了饭，然而作为他的新邻居，自己竟然没有给对方准备礼物。
不管怎么说，轰焦冻都算是自己的老同学，再加上晚上还白吃了别人一顿饭，爆豪胜己有些过意不去。
抬头突然看见了书架上放着的那张毕业照，一眼看进那个空缺的位置，木制的相框带给了照片淡淡的年代感，爆豪胜己犹豫了一瞬，将照片从书架上拿下，快速穿好鞋出了门。
敲响了自己隔壁的公寓，没过几秒里面便传来了簌簌的声音，下一秒传来了“啪嗒”的开锁声。
轰焦冻站在房内，看见才离开不久的爆豪胜己又出现在了自己的门口，微微有些愣住，开口问道：“有什……什么事吗？”
“给你。”故作镇定地将手中的相片往对方面前一送，“当作你的搬家礼物。”
才看见爆豪胜己手中还拿了东西，怔怔地接下，轰焦冻脸上还浮现着疑惑，“这是……”
“这是咱们班从雄英毕业时的照片，”爆豪胜己一边快速地说道，一边观察轰焦冻脸上的表情。“我想你当时出国了，可能没有这张照片，于是就把我的送给你吧。”
“那你不是没有了吗？”抬头看了爆豪胜己一眼，轰焦冻问道。
“我回头让废久把底片发给我我再去洗一张就好了。”爆豪胜己毫不在意地说。
点了点头，轰焦冻轻声说了句“谢谢。”
“对了，”爆豪胜己指着相片最中间的位置，抬眸看了一眼对面的人，故作轻松地说道：“这个我和废久之间的位置是留给你的。”
“……虽然我也质疑过为什么你可以站在正中间，不过既然都拍了那就这样了吧。”
说完抬眼看了看对方的表情，然而轰焦冻神情淡淡，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用手指轻轻摩擦过相片，轰焦冻又轻轻地说了声“谢谢。”爆豪胜己抬起头，发现对方正认真地看着手里的东西，眸子好看得就像自己身后刚刚进入暮色夜晚天际的那颗星辰。
再次回到自己家后，爆豪胜己如释重负地倒在沙发上，抬手遮挡住自己的眼睛，客厅天花板上灯光散发出的光芒就这样被隔绝在了眼外。
静静地躺了许久，想起了刚才门外认真看毕业照的轰焦冻，爆豪胜己翻身坐了起来，在手机里编辑了一条短信，原本想发给绿谷出久的他犹豫了一瞬，将与丽日御茶子的对话框点开。
“同学会之后大家再一起拍一次集体照吧。”
看着手机上显示出的“发送完毕”字样，爆豪胜己将手机关机扔到一边。
今晚还是早点睡吧。他对自己说。
毕竟明天就是同学会了。
夜晚，轰焦冻静静站在窗边，看着隔壁客厅里的灯光渐渐暗下，才微微收回了目光。
他没有开灯，只有手中的手机散发出微微的光亮，看着手机里两年前八百万百发给自己的那张集体照，手指移动到了删除键上，犹豫了一瞬还是点了下去。
将爆豪胜己送给自己的那张照片从相框里抽出，伴随着手机微弱的光，轰焦冻看见照片的右下角还有原主人用钢笔写的名字，只是在时间的无情洗刷中，那蓝色的墨水有些微微褪色，但或许是写的时候有些用力，照片上还是留下了不可抹去的印记。
手指在写着“爆豪胜己”四个字的地方轻轻摩擦，轰焦冻眸色淡淡，不知道在想写什么。
照片上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带着离别时特有的笑意，轰焦冻看着那人还带着稚气的脸庞，靠在窗边轻轻笑出了声。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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